一个成年人正常思维是,如果有人特别热衷把赚大钱的技术大批量转让,要么就是忽悠,要么这赚钱手段就很容易被模仿复制,然后恶性竞争,大家都关门。
上大学那会儿,因为宿舍门口有烟头被宿管上报,作为四人宿舍里抽烟的两人,我和哥们儿被一起叫到了辅导员办公室。
那会儿学校政策极其不合理,就比如说宿舍内或者宿舍门口发现烟头,这个宿舍就必须得出来一个人承担责任,否则这个宿舍谁都不能评优。
我和哥们儿到办公室的时候,新来的辅导员正垮起个臭脸,训斥着一个女孩,依稀记得是女孩想在什么团委之类的活动请假,他不允许,甚至搬出了会把此事记在档案里的荒诞威胁。看我俩到了,他挥挥手,让最后也没请到假的女孩先离开,示意我俩过去。
我和哥们儿刚吃完饭,烤鱼,食堂纸巾被用光了,所以嘴上的油渍也没擦,来的路上还刚刚各抽了根烟。他看着我俩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压住怒气,质问:“你们知道你们犯了什么错吗?”
这话其实对我俩没杀伤力,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在宿舍里抽过烟了。我皱起眉头,哥们儿看着这位新来的急于树立威严形象的年轻辅导员,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
辅导员这下勃然大怒,冲哥们儿吼道:“把你们这种行为记在档案里,以后你们连工作都找不到,知不知道?”
我知道他是在吹牛,彼时曾经负责我们专业的辅导员正冲着我笑,还摆了摆手,估计意思是“甭听他吹牛”。
哥们儿也笑了,说出了那句让这个年轻辅导员一怒之下站起又坐下来嘴皮子都哆嗦并注定成为他辅导员生涯中宛如平地拦路虎般的话:
“卖烤冷面”,这其实不止是我哥们儿那时候很认真的理想,也是男生宿舍夜谈时说起来难以置信但大家又深深着迷的一个职业。甚至女孩子们再更早前就对卖烤冷面产生了兴趣。
那会儿学校附近的夜市刚被拆除,新的夜市还没建起来,于是在立交桥下的一段路口就成了摆摊商贩们的根据地。由于周边有两个大学,生意极其火热。每次摊贩们开张,好几路公交车司机开车路过的时候都得打开窗户马上半天才能通行过熙攘的人群。
在夜幕降临前乌嚷乌嚷地来,在大队接到公交公司举报后突击检查时再乌乌嚷乌嚷地跑路,但大多时候,还是一直待到后半夜,最后一批喝酒吹牛的学生们离去才各自散去。
事情始于一个晚上,同一个宿舍的女孩子们集体买了魏姐家的烤冷面,也许是天气过热,空气又潮,在女孩子们回宿舍吃完烤冷面的那个夜晚,小小的厕所隔间成了代替下桌的床铺的归宿。
第二天,一夜不得安宁的女孩子们决定去讨回公道,哪怕只是也让魏姐烤冷面也尝尝不得安宁的滋味。于是那晚在人特别多的时候,她们四个人一起去了魏姐的摊子上,大声指责魏姐烤冷面姓魏却不卫生。
魏姐看围过来看的人多了,先是提出赔偿昨晚烤冷面的钱,但由于之前人们还没聚集过来的时候的态度不善,几个女话要的已经不是那么点金钱的赔偿了,梨花带雨地控诉着昨晚是多么难熬的一夜。魏姐眼瞅没辙,把小铲子往铁板上一摔,叉起腰来,她那看起来畏畏缩缩之前一言不发的老公试图让她声音小点,可并没有什么用。
彼时我正在魏姐旁边的生蚝摊子等着我的生蚝,旁边一个女孩举着吃了一口的烤香肠,眼睛里闪出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骂骂咧咧的公交司机开着他那几百万的大车行驶过来前亮灭交替的车灯的缘故,但我清楚地听见女孩用油亮亮的嘴巴说:
好日子不长久,真正轰动的事情是在几个月后,不知从何处传出了魏姐两口子闹矛盾的事情,那会儿小摊贩们已经被每天来两趟的们折腾得苦不堪言,纷纷转移阵地,到了另一个街口。
但在魏姐喊出那句震惊还在大学校园没出过社会的学生们的那句话后,其实她家的生意依旧不错。而且我还和我私交不错的烧烤摊主求证过,魏姐是不是真一个月能挣那么多钱,烧烤摊大爷发出不屑的哼声,我看向他手里拿着的最新的iPhone和脚下我都买不起的AJ,又接过刚闲下来后递给我的一根中华,那一刻,其实我也挺想卖烤冷面的。
再到后来,随着其他小贩们也纷纷吃瓜,这事越传越烈也越来越离谱,魏姐老公——那个看起来就畏畏缩缩的男人,所包养的女大学生已经超过了十人。
我盘算了一下,如果真是十人,那按照魏姐烤冷面的收入,假设不包括积蓄的话,且全部收入用作包养,那么一个女生大概十两三千左右。但我那会儿的生活费比这多一倍,但我还是单身。所以这事离谱。
我又向烧烤大爷求证,大爷咪着烟翻烤着我点的肉串,先是叹了口不明所以的“老了……”,才慢悠悠地举起手,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那以后,“卖烤冷面”几乎成了我们学校人们心中宛如游戏里稀有的金色装备一般的没有拥有但却向往的生存技能。
再后来,在旁边的一条街上新建了一处夜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经常会有小贩们因为定价而起冲突。我最喜欢的烤生蚝和烧烤都在里边,人也还是原先的人,只是烧烤大爷似乎忘记了我这个一年多以前经常和他吹水的忠实顾客。听我新认识的做小龙虾的小哥说,这里租金巨贵,一半收入都上交给了狗管理。“不是从前啦。”他和我说。的确,烧烤大爷的鞋子也换成了我说不上牌子的旧鞋,摊位上扔的香烟也变成了十元一包的紫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疫情前他提到的儿子要结婚要买房要彩礼的钱太过沉重。
临近毕业的时候,突发奇想,再骑着自行车逛一逛我待了四年的这块城区郊区交界线上的地皮。七拐八拐之下,到了一处小巷子,里边有几家小店,但在晚上七八点钟的饭点,却没什么人,颇有一番月明星稀树影稀疏的落寞之感。
我凑过去瞧了一眼,昏黄的小店里,失去往日光彩的魏姐正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守着只有十平米的小店,里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搓着手机屏幕,不见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身影。
话说曾经魏姐那么挣钱,顾客络绎不绝,外卖又是一批接一批,但一年下来,按照一个月三万来说,三十六万,离百万差得远。
贴之前简单说几句,我觉得在一定程度上这算是一种加盟店的网络化吧。烤全羊老板的手艺是不错,但是如果没有互联网,就很难铺开到这么大的范围,所以说互联网一定程度上扩展了他的用户群。我不确定这算不算是 “烧烤手艺人” ,据我了解,招学徒,卖调料甚至整个统一的CI标识啥的,已经不算纯粹的“手艺人”啦。
啊,烧烤,灵魂之光,快感之源。烧,烤,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就仿佛有无限的魅力。胆固醇和油脂滋润着我们的大脑和心灵。
我出生在哈尔滨,在我长大的那段时间里,虽然也有烧烤(那会儿我们简单地叫它“烤串儿”),但是其实没有发展得太迅猛。最开始是烤羊肉串,用自行车轮子的辐条做签子,肉是小块的,品质可疑,味道现在想起来其实也一般。后来,出现了烤火腿肠和烤烧饼,普遍来说,廉价且碳水,管饱,用辛辣的调味品给人一点儿廉价的刺激。当时东北正在经历大下岗时代,从食材中也可以看到。
出一二。在我高中学校的旁边有个烤烧饼摊,一个小炉子,一些总是看起来没那么旺的碳,用扇子一扇还会飞起灰来,在冬天的时候显得可怜兮兮的。但烤出的烧饼真好吃。哈尔滨的烤烧饼不是把面饼从生烤成熟的,而是先批发一大堆烧饼,然后在炉子上抹油,加热,撒上调料。烤好的烧饼黄澄澄的,外皮酥脆,我到现在还怀念烤烧饼的味道。
后来我到了北京,北京的烧烤也有自己的风情。作为平民食物,烧烤不用考虑什么接地气,它就是地气本身。很奇怪,似乎烧烤天然拒绝衣冠楚楚和窗明几净。当时我们最喜欢吃 ”脏串儿“ ,完全顾名思义,脏就是指环境,偶尔也指食材。脏串儿一般指的是流动摊贩,他们神出鬼没,为了躲避流动在小巷里,有些摊儿深夜才开张,有些就设在公共厕所前面的小路上。摊主一边烤串,一边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很怕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把摊子掀了。现在想起来,脏串儿的味道也未见得就非常好吃,只是在黑夜里,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个烧烤摊边,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烤串,这事儿本身竟然有了几分仪式感。
也就是在那几年我听到了“哈尔滨烤冷面”这个东西。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大惊失色,我就是哈尔滨来的,从来没听过烤冷面,它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而且冷面怎么烤?是炒面吗?直到吃到的时候我才弄清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后来我查了查,这东西好像确实起源自东北——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接受烤冷面这个玩意儿,别说,还挺好吃。
后来我听说东北——无论沈阳,还是哈尔滨,或者是锦州,已经被称为烧烤之都了,真是了不起。现在东北风格的烧烤店已经出现在很多城市的大街小巷上,真棒,这也算文化输出吧。
所以这次的神秘快手系列就来写烧烤吧。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烧烤摊。不过不仅是烧烤本身,我还尽可能会介绍一点儿围绕着“烧烤”的所谓“产业链”。你知道,现在现在这个年头,纯粹的古典式烧烤并不太多啦,餐饮也是一样,连锁、授课、中央厨房……在一定程度上,烧烤师傅们也会利用短视频为自己的生意引流。
烤全羊当然算是烧烤界皇冠上的明珠——顺便说,如果还有另一颗明珠的话,那我觉得可能是传说中的烤骆驼。
如果说短视频的烤羊界也有顶流这一概念的话,张小闹烤全羊显然是顶流中的顶流。看看他的频道介绍:“本人从事烤全羊行业十余载!教学:碳烤脱骨全羊,羊腿,羊排,炖羊蝎子,红柳大船,手把肉……” 很显然他会在自己的频道里发和烤全羊相关的一切视频,包括烧烤的技巧,刚出炉冒着热气的全羊,自家的服务员队伍,饕餮羊排的食客什么的。
张小闹——就和大部分想要把生意做成事业甚至产业的人一样,他不仅是做烤全羊生意,还收徒弟,而且桃李满天下,哪怕是在网上,也还能看到很多挂着 “恩师张小闹” 头衔的烧烤从业者。我其实觉得这点还挺有意思的,从古到今,大概很多技术和菜式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传播的吧?比如说“宫保鸡丁”或者“瑞士汁鸡翼”(这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不过我们下次再说)。只不过通过互联网,人也好,知识或技术也好,品牌也好,其传播和扩张速度得到了明显加强。张小闹烤全羊的店址在廊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准备跑过去尝尝。
这下就不好说这个“张小武”是不是真名了——如果是真名的话,那也挺巧的。张小武烤全羊虽然名字也叫烤全羊,但是看视频内容,他似乎什么都烤!包括烤乳猪之流……也算多样化经营了。
之前有人对张小武做过一个采访,里面有些数据,看起来相当好玩。张小武是河北石家庄人,学历不高,小时候辍学打工,开始的时候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百块钱。在社会上闯荡了一阵之后,大概是攒了点钱,他在石家庄开了个烧烤店,干了十几年。据说生意也是不温不火。后来他在网上看到了张小闹,跑过去拜师学艺——不但是学烤全羊的技术,连短视频推广的技术也一并学过来了。现在的数据是,张小武的店每天要卖出大概12只全羊,每只羊价格1500左右,利润在500元。每个月可以通过卖烤全羊收入50万左右,利润在18万上下。
这是烤全羊的生意,除了这个意外,就像恩师一样,张小武顺便也收徒弟,他的徒弟来自全国各地,都是看了短视频过来的,每个人学费4000元。他还顺便卖烤箱,每个烤箱3500元。有个报导里统计他从3月到报导截止时止有30多个学徒,从培训这一块收入就在22万左右。
这么看下来感觉就像个乡土麦当劳一样……虽然肯定没有特别严格的规范,但是风格啊手法啊注意事项之类的肯定流传下来了。当然,张小武也是一条烤羊的好汉,视频里的烤全羊看起来热气腾腾的,我都想吃。
短视频里基本就是自己桃李满天下,和学员一起举杯庆祝美好未来,满怀感激的学员算经济账,说这个生意多么多么好之类的内容。当然画面主体肯定是烧烤,油汪汪的,刚从架子上拿下来,的确透着好吃。
听这名字就充满了霸气四溢的味道,所以基本可以猜测也是我的东北乡亲。的确是,这位在烧烤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搁在江湖里,恐怕是开宗立派的人物。他也收学。